【林欣誼/專訪】 「世界上每一個人都不同,但制度和規範把我們變成了同一個樣子。我的小說想表達的就是人被壓抑的那部分。」香港小說家韓麗珠(見左圖,林欣誼攝)有張精巧的臉龐,語調沉靜,對世事有一種看透似了的冷眼。
今年初,卅歲的韓麗珠的小說集《風箏家族》獲得中國時報開卷年度十大好書獎。在頒獎典禮上,年輕的她,感言卻特別滄桑:「所有的獎都會過去,作家最終都是回到他一個人孤獨寫作的房間。」
孤獨,是她為寫作下的一個註腳。
她說,香港社會不理會作家,沒什麼人在意文學,銷量最好的讀書雜誌《字花》賣上幾百本,其他大約幾十本而已。即便她以早慧之姿,十九歲就在香港出書,心中仍清楚:「寫作沒有出路,所有身邊人的支持都是假的,只有靠自己的決心才能走下去。」
她出版第一本小說集《輸水管森林》時,向香港藝術文化局申請出版補助。首刷一千本,出版社把三百本鋪到書店後,退給她剩下的七百本,「堆在我家實在太多了,最後我只好通通丟掉。」然而,因為沒人理會我們,所以我們反而寫得更自由,可以更專注地面對自我。」
韓麗珠小時候看瓊瑤、亦舒長大,中學時讀到三島由紀夫、太宰治、馬奎斯等名家,才第一次發現「小說也能這樣寫!」
畢業之後她進入報社擔任副刊編輯,生活面臨另一種衝擊:「以前,學校給我像牢房一樣的感覺,我總幻想畢業就自由了。上了班才發現,在制度裡生存的束縛更多。工作出賣的不只是時間,還有思想。」
辭去工作那年,正好是爆發SARS的二○○三年。她回憶,當時學校已經停課,所有人下了班盡快回家,擁擠的街道變得空蕩蕩。而她就坐在窗戶緊閉、窗廉拉下、有許多電視正在播放SARS報導的辦公室內。「我從電視接收消息、從電腦收發稿子,再看看我手上趕製的版面,頓時感到非常奇怪。編輯的角色,就像在扮演某個知道得很多的人,但事實上,我比他們離世界更遠。」
目前,韓麗珠與先生住在九龍,她靠寫採訪稿、寫作班教課維持收入,小說則不斷地寫。「我相信每個人生來都有他要做的事,可能是開車的或者煮飯的,而我確定寫作就是我要做的事,能夠做我喜歡的事,我感到很幸福。」